2021-08: 我所欣赏的
February 27, 2021

我最近被 YouTube 上的这个视频迷的很深,它是由 Jin-wo Song 和 Beilin Han 两位音乐家演奏的《梁祝》小提琴协奏曲。演奏开始之前,Jin-wo,一位韩国裔小提琴家,首先用英语向观众介绍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,并且和每个乐章的旋律结合在一起娓娓道来。然后在 Beilin Han 的钢琴伴奏下,Jin-wo 深情且投入,仿佛她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,配合着她完美的小提琴技法,梁祝的故事在脑海中上演,我的感情也随着故事的起伏涌起波澜,沉浸在 Jin-wo 的小提琴旋律中久久无法自拔。

我实在是太享受这场演出了,因此最近我只要耳朵得闲,便会反复听这个视频——就像现在,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,耳边就是在听它。

为什么我会这么享受并欣赏这场演出呢?这固然和梁祝的故事的动人以及梁祝小提琴协奏曲的优美有关,但也绝对脱不开和两位音乐家深情且完美的演绎的关系。

因为我实在是太喜欢这个演出了,因而我在想,所谓欣赏,背后的深层逻辑是什么?

什么是欣赏?我们欣赏什么?我们为什么会欣赏?

我无法就全人类的欣赏的行为作出分析,只能尽力剖析自己的想法,以自己作为主体进行分析。

首先,欣赏(appreciation)是一种共情,因而它是一种人类美好的本能,人皆有之。没有情感的共鸣,则很难真正沉浸到一种享受的状态中去。我想我之所以特别喜欢《梁祝》,就是因为我在和这个故事的人物共情,和当年在上海音乐学院创作这首小提琴协奏曲的何占豪、陈钢两位前辈共情,也和演奏它的 Jin-wo 共情。

欣赏也不止步于共情,它还蕴含了一种对完满的经验的叹服(awe)。完满的经验的说法来自杜威的美学理论,他指出,美是人在审视一个作为有机整体的完满经验的过程中自然流露的,因而欣赏本身就包含了一种审美的活动。所谓完满的经验,不仅是欣赏的对象,还包括正在欣赏的你我和整个欣赏的过程;所谓叹服,是一种尊重、服膺和对整个经验的超出日常经验的享受。

写到这里,我突然意识到,我想在这样一篇简单的文章中对欣赏进行确切的分析,简直是精卫填海。所以我得采取一些近似的手段——正如我们在技术领域经常做的,通过近似的方式来把不可解(intractable)的问题变成可解(tractable)的问题,以便得到一些实操性的结论用来指导生活。

从欣赏的对象入手。我们会欣赏什么样的对象?从共情的角度出发,它必然是人类的创造,是人类的智慧与汗水的结晶。那么我们是否可以量化这种投入?譬如一次完满的梁祝演奏,其实背后包含了音乐家数十年如一日的辛苦练习,包含了作曲者迸发的灵感,甚至可以说包含了数千年来传唱梁祝的故事的伟大先民的劳动。我们欣赏当下的演奏的时候,之所以觉得它好,觉得它美,和背后这些积累是不可分割的。

所以欣赏一件作品,其实也是在欣赏其背后的人类智慧和汗水。那么,近似地说,如果一件作品背后的人类投入越多,那么它就越值得被认真对待,越值得被欣赏;如果一件作品只是粗制滥造,那么则大概率很难引起你情感上的共鸣——相反,如果你过多地摄入这些粗制滥造的成果,那么你对好的作品的欣赏能力无疑是会下降的。

从这个意义上说,我们可以评估一个人类创造背后的智慧与汗水的密度,然后再决定是否要好好对待之。这种判断是客观、冷静且相对的。在我们有限的生命之中,我们能用心欣赏的东西的量一定是有限的,那么我们所欣赏的对象背后积累的人类投入便因此有了上限——我们总是希望能尽量提高这个上限的,这意味着沉淀在你身上的、能为你所欣赏的经验更加的丰富,你的人生便具有厚度。

如何评估呢?简单地说,完整非碎片的、深刻非肤浅的、热情非冷漠的、强烈非松散的,这便是很好的评价标准。

更进一步地,如果我们站到创造者的角度来看,我们能投入到创造之中的时间和精力也是有限的。如果我们想创造出好的作品,可以被别人欣赏,则上述理论告诉我们的是,我们需要大量地投入到某一个作品的创造中去,把长时间的思考和努力凝结成我们的创作。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,这就是所谓天才的事业——正如罗素对维特根斯坦的评价:he was perhaps the most perfect example I have ever known of genius as traditionally conceived, passionate, profound, intense and dominating. 富有激情、深刻、炽热并且有统治力。

当然,现代的我们,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,可以利用互联网获取大量的信息,也可以利用资本的杠杆来领导更多的人类一起去创造。从宏观上看,值得我们欣赏的人类伟大创造数不胜数,身处计算机行业的我,时常发出惊诧的叹服。

希望我们都能创造摄人心魂的伟大作品。


作息

这周作息的话,周一到周三保持了早起,然后连续三天崩溃。的确,如果晚上下班还去健身的话,就很难保证 11 点前睡觉,所以那几天都是睡眠不足的状态,再到后几天就是恶意补觉(加上报复性熬夜)。

两个方面的改进意见。一方面是优先保证睡眠量,其次保证起床时间,而不要为了强行在五点起来减少睡眠,这对白天会有负面影响,也很难持续;另一方面是做好健身计划,尽量减少健身时间占用的影响,一个可行的方案是,一周 n 练,2 放在周末,n - 2 放在工作日,这样可以让工作日的时间安排更加从容一些。

日语的话也鸽了三天,因为那几天的确是自制力的低谷——虽然在路上也有在读日语,但感觉意识投入不够,所以总是在重复相同的内容,没有明显进度。周四一天在路上把《翅鬼》读完了,有两点感想:

  1. 原来双雪涛一开始的文笔也就那样(逃),故事还不错,但叙述的脉络略突兀,情节的推进太露骨,以及中二的表述、满篇的逗号,直让我感觉——我也能写(雾)。
  2. 一天读完一本书真的有可能(黑人问号),这种小书还是读得很快的。

不过双雪涛后来的进步令人肃然起敬意。我昨天读了他近年的短篇《武术家》,真令人感慨,写得太好了,与《翅鬼》判若云泥。引最后一段表敬意

晚上八点,戏开始了,他坐在权贵女人的后一排,女人头发花白了大半,梳着五号头,身板笔直,后背很少靠在靠背儿上,一看就是练家子。中间的时候一个使双刀的武生跳上来,和人打斗在一起,窦斗听见女人跟身边的校领导说,这人不行,刀还在胳膊外面,没练到里头去。到了戏的后半段,文戏多了起来,女人的身子轻轻晃了几次,终于在一大段唱词中间睡着了。窦斗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,哈着腰挤过一条条腿,到了女人的身后,他伸着脖子在女人耳边轻轻说:春雨のわれまぼろしに近き身ぞ。女人旋即醒了,回头看他说,原来如此,你这个狠心人,真是苦了我啊。话音刚落,女人化作一缕飞烟,被人群的热浪一鼓,到了戏台上盘旋了一圈,然后踪迹不见。


本来想周五写完的,还是推迟到周六了,望各位读者海涵。

推特上有位 xuanwo 君也开始写周报了,据他说有受我的启发,我深感荣幸。

如果说各位愿意花时间读我写的周报就已经是我的福分了,那么如果它能给大家带来一定的思考,甚至能给各位带来正面的行动上的影响,那简直就是我至高的荣幸。